【第八十九章】（2 / 2）

等墨涅沙上前一步，正准备自我介绍的时候，霍萨兹尔冷漠着后退，保持距离。

墨涅沙尴尬地站在原地，惶惶地转头看向宝殿上的母亲，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。

“怎么了，米阿卡？”

宝殿上响起姨妈的亲切询问，霍萨兹尔立马礼貌地摘下面纱，恢复原样对墨涅沙行礼：“愿大女神卡娜的光辉庇佑你我，我乃月泉王储米阿卡，沙国第三王子霍萨兹尔，拜见皇太子墨涅沙。”

墨涅沙受宠若惊，赶紧回礼。

接下来的六天相处，霍萨兹尔虽置身事外，可他并不傻，能捕捉到皇宫里其余人对这位皇太子的风评。

墨涅沙是一个出了名的绣花枕头，中看不中用。他的父皇早就对这个终日唯唯诺诺，大气不敢喘的长子失望透顶，现在的赫伯哈卢宫，苏贡呼声最高。墨涅沙每日都会挨骂，每个月都会被父母或弟弟一顿教训，就在霍萨兹尔来的前几天，墨涅沙还刚刚遭受过一次家暴——前几天皇室外出打猎，墨涅沙无意抢了苏贡早看中的一头豹子，结果愤怒交加的苏贡想也不想，一鞭子挥去抽向哥哥。

在赫伯哈卢宫，墨涅沙就是那么个谁都能欺负一下的窝囊废。

霍萨兹尔本不欲搭理这些家庭琐事，他是个家庭观念非常淡薄的人，但他恪守道德，觉得自己不会跟其余人一样同流合污糟践这位表哥。甚至还带上墨涅沙一起礼拜，或是有空教墨涅沙怎么画画。

“墨涅沙。”虽然比墨涅沙年纪小，个头也矮一大截，但霍萨兹尔每次站在表哥面前时，腰板都挺得笔直，走起路来也板正老态，好似他才是这个帝国的皇太子一样，“跟我去割蜜吧。”

“啊？好……好。”

墨涅沙正坐在走廊上弹箜篌。见到霍萨兹尔后，他赶紧放下琴点点头，刚要跟着去。

只听一旁宫廷走廊里传来一声如小狮子般中气十足的少年音：“他让你做什么，你就去做什么？你是他的奴仆，还是他养的一条狗？”

说完后，那个有着金粉火焰般瞳孔的男孩子蹬蹬走上前，冷冷地看了墨涅沙一眼：“告诉我啊，什么时候布伽家族，成了他米阿卡家族的奴了？”

墨涅沙不如苏贡壮，但总比他高一截，真动起手来也不会太落下风。

可墨涅沙就是一见到弟弟苏贡，就吓得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，一句都不敢反驳。

霍萨兹尔觉得好笑，他看着苏贡，语气不冷不淡：“我们只是想要去割蜜，你犯不着说的这么难听。”

“是吗？”苏贡朝着墨涅沙心口窝推了一把，“你告诉我，你想去吗？跟我讲讲你到底想不想去什么礼拜，内心喜欢不喜欢画画，比起弹箜篌，你还真想去做农务？”

气氛一下子变得很紧张，墨涅沙通红着眼睛，小心翼翼地跟霍萨兹尔说：“其实……我不是很想去。”

“那礼拜呢，画画呢？”霍萨兹尔眯着眼睛，问道，“你可以说实话。”

“也不是很喜欢……”

听他这个回答，霍萨兹尔气得要命，可他又不好发作，只好淡淡一句：“既然不喜欢，您可以直说。”

当时，正好是那七天的最后一天，霍萨兹尔拂袖而去，觉得自己的善意真是没有好报，他就不该可怜墨涅沙。

可是现在，霍萨兹尔看久了大平这些所谓的兄弟相争。

本来，他都已经习惯了每天早早入睡，身边有子孤熙陪着时，还有种奇妙的安全感。可现在，他一个人住在神藏的寝屋里，常常失眠。偶尔做梦，就会梦到自己还在西域时的过往。

他第一次真有“想家”这个概念，并后知后觉一件可怕的事情：他又何尝，不是在排挤歧视墨涅沙。

可那所谓的可怜，本就是嗟来之食的施舍。他从来没有过问墨涅沙喜欢不喜欢礼拜，也不问他爱不爱绘画，只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，见一个被人孤立的可怜虫，于是施舍一点所谓的“亲近”，再把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强行加注在对方身上，还要怪罪对方的不领情。

他和墨涅沙长着酷似的皮囊，完全不一样的骨骼。

因为墨涅沙这一生，都是被人操控的工具。

他霍萨兹尔也是被信仰掏空了灵魂，被人强行加注意念，用来统治信徒的工具。连人性最基本的喜怒哀乐都被压制，更不用提世俗的家庭婚姻，他都得不到。

但现在，他也成了操控墨涅沙的一员。

他和他的阿熙远在万里之遥，都在控制着墨涅沙替他们建立起所谓的西庭，谁问过墨涅沙愿不愿意？

对于墨涅沙而言，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——

但对逃出生天的霍萨兹尔而言，这又是件多么万幸的事情。

“阿熙。”霍萨兹尔抱紧了子孤熙，搂得非常紧，“如果西庭真的建立，给我个去看一眼的机会吧。我很想看看，你我牺牲了这么多建立起来的国家，是什么样子。”

“好。”

子孤熙刚刚答允下来，霍萨兹尔就将子孤熙按到龙案前的榻上，然后俯身下去，在这个新天子的嘴唇上落下一个吻。

这个吻很重，让子孤熙都觉得有点喘不过气，因为对方就像是一只小猫一样，还轻轻啃咬着他的上唇，伴随着丝痒痒的痛和麻醉。霍萨兹尔气喘吁吁地结束了这个吻，然后从子孤熙的额角开始，他的手指一路抚摸下去，到最后摸到子孤熙柔软的脖颈处。

霍萨兹尔在子孤熙喉结的位置轻轻一按，轻轻哼起一首名叫《玫瑰之吻》的西域民间情歌，这首歌的旋律很是欢快俏皮，吟唱起来时歌声也轻悠悠的：“喂你吞下玫瑰的果实，让我的灵魂在你体内缠绵。野那啊野那，从此我与你生死相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