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65 章（2 / 2）

李礼抚摸的，正是他落疤的地方。赵之乐对着李礼的眼睛也有些失神，再开口声音也放轻，“你最近怎么了？……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？”

“我能有什么事儿。”李礼说着，慢慢放下了手。

赵之乐听出了简单几个字儿中满含的疲惫，只是此时的他还未察觉出，这便是李礼第二次的，令他身心俱疲的内心争斗。

“那就、去休息啊……”

“嗯。”应了一声后两人又无言地站了片刻，李礼垂眼，“你也早点儿休息。”他话刚落，一阵铃响从东边窸窣传来。一只古铜铃铛飞向了李礼腰间，又轻响两下不再动弹。

赵之乐点了点头，看着李礼走开。他没先回去守着他妈，而是在静谧的宅子里走起来。

家里有太多属于他和赵天伦的角落。

房顶的每一片砖瓦都有他们的足迹，闭着眼走过长廊，两个少年的嬉闹声还如在耳边。在每扇窗户上戳洞的他们，因贪玩儿受伤偷偷躲在柴房互相处理伤口的他们，一起在烛光下读书犯困的他们，合起伙捉弄家里人的他们，半夜进厨房偷吃的他们，于林间奔跑撒野一整天的他们，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他们……

最后赵之乐进了祠堂，他没点灯，盘腿坐在了团垫上。面前的大桌上摆着上百尊灵牌，最底下的那排却只摆了一尊。赵之乐想，他再见不到赵天伦，起码死后他们的灵牌还是摆在一起的。

空荡的祠堂中只剩幽静和从门窗处透过来的冷月光，赵之乐一动不动垂头坐着，在大小事不间断的一天过后终是觉得累了。他还发觉，原来人难过大了，就是平静的。

“有机会，本该和你一起出去看看的。”

辗转迟疑，意念消磨，一千一百九十五天。

夜色深重，李礼没回自己的房间。

屋内，祖爷爷捧书立在最末排的书架后。李礼的到来悄无声息，他不说话也没动作，但老人却知道是他。

故意耗了一会儿才走出来，老人见了李礼面上佯装惊讶，“来了怎么不出声叫我？”

李礼面上淡漠依旧，“怕有打扰。”

笑着轻拍他胳膊两下，老人走到桌前，示意李礼也坐下。

李礼站着没动，“信铃已回，沙蜥……恐怕没有活口。”

“活口，活口……”老人喃喃念叨了两声，后摆摆手，“这事之后再说吧。”老人又将茶杯举到嘴边，垂眼的间隙见李礼依旧站着没动，他放下茶杯和蔼笑道：“还有什么事？”

“他的心结，该是平了……剩下灵妖，您打算怎么处理。”

老人目光凌厉地扫过李礼，“礼儿，你是个聪明人，一向不会感情用事，也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。”

老人言语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，这也是他多年来一直在提醒李礼的。今天再讲，想来是老人发觉了他的疑虑，他开始好奇了，好奇老人到底在预谋什么。

人和人总是不一样，他揣摩对了赵之乐想要去探求的心思，也知道这几日他上下颠簸的全部内容，即使疑虑诸多，他也按照老人的叮嘱不干涉不插手。

他甚至没有多想，就以一个事实掩盖了另一个存在，但他不能为自己解惑，那隐秘的气息为什么对赵之乐的干扰尤其明显？他又碍于什么原因不能现身？而老人预谋的，跟那“隐秘的气息”和赵之乐又有什么关系？

见李礼不说话，老人摇头轻笑，“你我归处不同，且我时日无多，这里对你来说，此时算家。你有你该做的事。偃鼠饮河，不过满腹。”

李礼应了一声，转身出门。偃鼠饮河，另一层意思不过让他有自知之明罢了。此时和永远，大概就是差别所在。

从祠堂出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发白，赵之乐觉得，以后的日子，活的糊涂些也挺好，谁叫他本就是个平庸的闲人。

平安喜乐，无追无求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