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六(2 / 2)
白露和白霜都没理他。
汤油烧开了,周临枫夹了一大块鱼放进白露的碗里,又给白霜夹了一块,边吃边说:“那边的东西吃着都甜不奶奶的,太淡,还是咱这儿的好吃,够辣,够味!”
说着又夹了块鱼放进白露碗里:“看看,去了趟A市都把我们大作家给瘦了,脸都凹进去了。”
白露拿着筷子正吃,一听这话索性筷子往碗上一摔,摔出了响声:“周临枫,你以后能别称呼我‘大作家’吗?说过多少次了!”
白霜被她吓得不敢说话,只闷头吃鱼。
周临枫忙识相地赶紧又给她夹了一块,哄道:“好好,不说了不说了,小作者,小作者行了吧。”
白露瞅他一眼,没有说话。
不过周临枫吃着鱼还是忍不住想继续刚才的话题,“我说你呀,天天宅在屋里就知道码字,浸淫在别人的风花雪月里面,自己的生活却过得一塌糊涂,感情也没个着落。不是我说,写东西都太过虚幻不真实,写得越多只会让你离生活越远,时间久了是会生病的。”
说着拿筷子朝她一点,“你呀,是时候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,就你这年纪,要是搁你家,你妈早把你嫁出去了。”
听闻这话,也不等白露反应,白霜已经看不下去先她一步怼回去了:“要你操心我家和我姐的事啊?!有这时间还是多操心下自己吧,二十五六的中年油腻男,不赶紧回家娶媳妇生孩子去,出来祸害什么小年轻。”
周临枫吃着鱼,听到这句直接呛住,剧烈地咳嗽起来,边咳边断断续续地说:“你这妹子啊,有……你的遗风,不不,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。”
“知道就好。”白霜瞪他一眼,“以后离我姐远点。”
吃完饭,周临枫和白露一起把白霜送到了高铁站,看着她进了候车室。白露不想和他多待,也没询问他意见,自行打了个车便先行离开了。
望着后视镜里那慢慢远去的身影,她忽然感觉又有些微的难过。
原来不管曾经多么亲密无间的人最后都会形同陌路,渐行渐远。
她想起五年前上大二的一天下午,她在男生公寓楼下等他,那天天特别冷,她的手冻得快没有知觉,他面带愧色的从楼上跑下来,又是心疼又是紧张地握住她冰块一样的手,站在雪地里为她哈气、取暖。
那一年寒冬凛冽……
她想起大学每次上课,她总会一个人早早地去到教室坐在最后一排,等着姗姗来迟、踩着点上课的周临枫,并将从食堂带的包子贴心地塞到他手里;然后每次上完课她又会一个人抱着书本去图书馆上自习,而他则独自回宿舍与室友开黑打游戏。
当时很多同学都一致认为他们俩不像男女朋友关系,更像是合作伙伴,生活里互相补给,互相成就。就连同班的二宝都打趣她:“你俩哪像是处对象啊,哪对情侣之间不是甜得跟蜜一样,若能亲密无间,谁会相敬如宾?”
这句话伤到了白露,在她心里记了很久很久。
她心里很清楚,周临枫对自己确实不如自己对他那么好,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有最看重,最想守护的东西不是么。她心里最重要的就是周临枫,就是他今天有没有吃早饭,出去打球有没有晒黑,冬天上课的路上脖子冷不冷,桩桩件件,无时无刻牵动着她的心。
可世界就是这样不对等,有的人把爱情放在第一位,有的人偏偏以事业为重,各有各的取舍和偏向,只是侧重不同罢了。而且,周临枫也并不是外界所描述的那样,只顾自己吃喝玩乐,对女朋友漠不关心,可有可无的样子啊。
明明,在他向她表白的时候,望着她的目光清澈而真挚,就像一个童稚的孩子,满是真心;明明,在那个凉风习习的夏夜里,他第一次吻她,舌尖也是极尽温柔和缱绻,缠绵不休。
她一直觉着,他只是一个内心还没有长大的孩子。孩子喜欢玩,喜欢看外面的花花世界,可他玩累了,看够了,心自然会收回来,自然就会乖乖地待在自己身边。只要是人,随着时间推移,都会有所改变。
她曾经以为,周临枫需要的,只是足够的时间、耐心和等待罢了。
所以她一直在等他,一直在尽自己的努力去改变他。可惜事与愿违,直到两人毕业半年后分手,周临枫都不曾带给她更多的惊喜。
那天晚上吃完散伙饭,白露憋了一路的眼泪回到家,终于忍不住给他打了个电话,鼓起勇气问:“临枫,你觉着这三年跟我相处的怎么样?”
电话那头久久地没有听到声音,过了一会儿,他才道:“还行吧。”
还行吧……
她被瞬间击垮,握着电话瞬间流下眼泪。从那时起,她便不再怨他,也不恨他,她只怪自己,三年的一片痴心付诸了敷衍和空白。
也许,他的内心从来都不是一个孩子,不在乎、无所谓才是他的本心。
尽管积怨已久,但导致两人分手的直接原因是——周临枫不喜欢她天天宅在家里码字,更不喜欢她选择这一行作为职业。他认为女人就应该活在面子上,无论出入哪种社交场合,都能给人留下光鲜亮丽的美好形象。
换句话说,直男癌晚期。
但对于白露,写作是她从小的爱好,是她生活的重要组成,更是她生命中绝大多数热情和生命力的来源。对于成长以来仅剩的这一丁点爱好,她不想割舍,也不愿轻易放弃。
同样,周临枫也不会。
所以她提出了分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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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露回到小区的时候,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。她心思重重地进了小区大门,朝自己单元楼走去。刚取出门禁,眼前一个人的身影就出现在视线之内。
那人一身黑色卫衣黑色哈伦裤,戴着黑帽子黑口罩,正坐在花坛边上看手机,帽子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来,姿态安静而优雅。
这副打扮不是普通人所为,白露微微怔住,目光定定地落在他的身上。显然注意到了有人,他轻轻抬眼,一时间四目相对。
白露怔然: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你怎么找过来的?你不是在拍戏吗?”
那双微微下垂的桃花眼再好认不过,即便只露出了一双眼睛。
看到她,他长身立起,注意到周围没有人,他拉下了口罩,如玉的面庞有温润的浅笑徐徐绽放——
“你不能来找我,我便来你的城市看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