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（2 / 2）

他根本没注意对方微变的脸色。

首先，宿舍的人问黍康是不是喜欢男生。黍康顿了顿，点头承认了。

在他看来，大家都是相处两年之久的好兄弟，可以说是在学校里最亲的人，迟早是让他们知道的，不如坦白。又有人问他跟赵学长的关系，黍康想想，说，我们在一起了。宿舍一下子安静了，黍康隐隐觉得忐忑起来，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
然后是足球队的人，只要黍康出现在更衣室，就会有人退出去，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。

黍康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犯了多大的错误。

大家平时嘴上说着什么好基友一起走，性向包容，博爱大众，追求自由，可

是一旦身边真的有人是gay——态度就又不一样了。

黍康有些委屈，还没等他给赵树林诉苦，对方的电话就打来。赵树林直接问黍康都说了些什么。黍康照实说了，那边的电话却直接挂断了。

黍康察觉出来一些不对——赵树林开始躲着他。

再后来，传出了更糟糕的言论。隐约有人说，赵树林对别人讲，都是黍康自己缠上来的，他只是平时比较关照的小学弟，也没想到黍康会是个gay啊。

是啊，赵树林怎么会是gay呢？他那么懂得维护形象那一套，有那么不错的评价，深受教员们喜爱，他说自己是直男，谁会不信呢？

但是黍康是亲口承认过性向的。这样的流言一传出来，很多人就立即相信了。

黍康气极，要找赵树林说个明白，可被挡在宿舍外面，连人都见不到。他隔着门板质问赵树林——不经意牵过的手成了“不小心碰到”，形影不离也只是“凑巧”，说过的悄悄话是“闹着玩儿的”。

黍康太过单纯，殊不知这样更加做实了“纠缠”的名头。

好吧，赵树林成了只是一个被gay缠上的可怜人。

其实有替黍康说话的，有人说赵树林说不定也有点问题。那边的赵树林倒是立即找了个交换的项目，潇潇洒洒地出去了，远离了一切是非。

呵，最后，成了黍康这个gay生生把受欢迎的学长给吓走了。

这像是个契机，一个导火索。

黍康莫名其妙地开始被周围的人的孤立。后来的情况开始好转一点，有同学偷偷地跑来给黍康加油打气。

可不知怎的，又莫名地迅速地恶化下去，连宿舍的“自己人”也排挤起来。一些恐同的男女的厌恶从暗地里转上了明面。

就是沉默的螺旋，反对的声音多了，会把一切善意的声音都吞噬消弭，只留下恶意揣测。

易涨易退山溪水，易反易复小人心。那些都是曾经多么要好的朋友啊。

人心可以一瞬间关闭。

黍康开始一个人吃饭上课。踢足球是找不到人了，有时候还自己去球场上玩一玩球，后来又觉得没意思。

黍康性的事情传开以后，好像成了gay的代名词。然而他们对gay的理解也不怎么到位：黍康整洁干净是错的，肤色偏白是娘，就连帮助同学……女的，被说成姐妹好，男的，就被说成勾搭。

所有的恶言都在暗地里汹涌着。好像不对众矢之的的人说些什么，就会显得自己不合群。黍康心烦意乱，又有点懵，可他又觉得自己没有错。

当然，还有来“招惹”他的男生。

黍康特别烦，忍不住握起拳头威胁对方：“你就不怕我告诉别人你也是个gay？！”

那人却毫不在意：“信不信别人只会说是，你，纠，缠，我。”

黍康觉得受够了，跟前来挑事儿的人打了一架。对方却喊来了帮手，黍康寡不敌众，被踹了好几脚，腿上肚子上全是淤青。

但是生活学习还要继续。黍康只能越来越沉默，但他还是倔强的认为自己没有错。

爆发点应该是在保研的时候。保研确认单都已经递上去了，就等拟录取。可黍康性向的事情这时又被拿出来做文章。随即，他的名额被拿掉。

黍康去找院里，却被鄙夷地挡了回去。还是当初要带他的教授找到他，吞吞吐吐，最后拿出来手机，告诉他是有人举报黍康是同性恋，且作风不良。

黍康看着那张赤着背的照片——是很久以前在球队训练太热，他脱掉上衣拧汗的照片。明明当时大家都是这么做的，单单就截取

了黍康这一个。

显得意味不明，指向性十足。可放在这样的环境下，又百口莫辩。因为没人相信，也没人愿意替他趟这趟浑水。

4

黍康特别想哭。他拽着向帜的衣领口，嘴唇直哆嗦：“明明，明明我什么都没做错，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？”

那时的黍康毫不怀疑地相信着赵树林，可结果是得到了一生的教训。

黍康用昂贵的代价换来了成长。放下了莽撞的喜欢，也学会了闭嘴。

黍康回了一点神，脑袋低下去，揪住向帜的袖子，有点像是在给男朋友讨好的解释：“我那时，以为他是喜欢我的，所以就让自己去喜欢。现在想想，那时候还是自己年纪小，分不清真实的情感。”他抬头，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帜：“但我是真的喜欢你的。”

“别回头看。”向帜单手搂住黍康，掰开他指甲要掐到肉里的手，“人心本不恶，可就是有人见不得你好过，不要理他们。”

黍康扭了下脑袋，淡淡地说：“也怪我，我自己也太脆弱了。我也想浑身都是刺，让别人体会我的感受，有时候我也想搞垮所有对我有恶意的人，可又觉得他们只是说说而已，又没有杀人，我只有选择把自己藏起来。”

黍康快要把嘴唇咬破：“说到底，还是我自己没用。”

“黍康，你看着我。”向帜捧着黍康的脸，吻去对方毫无知觉留下的泪珠：“你总顾及别人，那谁来顾及你？真正能击垮你的，从来不是别人的非议，是你对自己的怀疑。”

黍康被人这样紧紧地拥着，呼吸都不得不慢起来。

向帜按住黍康的背，把人紧紧地捂在怀里，仿佛一丝一毫的缝隙都没有。他声音发哑：“我真的缺席了太多你需要我的时刻。”仿佛在哽咽。

过了许久，黍康感到那种从心口泛上来的疼痛感，正在慢慢退去。他撑起嘴角，脸颊有些发麻。他想，有些东西来得晚，并不是没有它存在的意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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