毒杀（2 / 2）

黎祯看着他，没觉得身上比他暖和。

郭玉培轻轻咳嗽一声，喉咙里蹦出几点血沫，片刻间就没了生息。

黎祯坐在床沿上，就是来时郭玉培坐的那个位置，那只抓着他衣袖的手还没松开。

这一切没有真实感，黎祯皱着眉，把郭玉培睁着的眼睛合上。老太监不该这么死，就算不是死得轰轰烈烈，至少，也得在与敌人对战时，用最后的力气，把缠斗的敌人一同拉入地狱。

但他就这么死了，从毒发到身亡一盏茶的功夫不到。没有旁人的血液渲染烘托，没有兵刃相撞的声音映衬。

那么平淡，平淡到黎祯一点感觉都没有。

他走出屋子，门外站着垶玉和木头，还有几个前辈。面对众人担忧的表情，有几个不善表露的，眼神中也带着关切，黎祯笑了笑：“郭爷去了，你们这副样子做什么？我们还不见得比他活得长呢，都散了吧。”

垶玉说道：“奇毒无解，下毒的人咬破口中的毒囊，当场便死了。”

有人想要盗圣旨，惊动了太后，那盗贼便拿出淬了毒的匕首，郭玉培为保护太后被划了一刀。

黎祯拍拍垶玉的肩膀：“节哀。”

垶玉困惑得脑子里的问号都要冒出来了，这话这情景，是不是反了？

黎祯回到侯府，该吃该喝该睡都如常，垶玉担忧他，却也不能时刻盯着——老盯着自己人算是怎么回事儿？

霜降那日，黎祯清早开门，看见屋外的草丛里落了一层白霜。那看起来像郭玉培头上灰白的头发，他下意识一笑，随即收敛了笑容，打水洗脸。

从水盆里抬起头来，垶玉不知何时站在了身边，黎祯调侃一声：“嚯，给哥哥吓一跳。”

“二皇子失踪了。”垶玉说道，“围场的猎狗在林子里挖出一具尸体，已死去几日。”

“他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？”黎祯一字一句说道，“我埋他的时候，他活蹦乱跳着呢。”

见他满脸理直气壮，垶玉无奈笑了笑，“你要如何和侯爷交代？”

这时候黎祯手里要有一卷胶带，他就扔出去给他看，这就是他的胶带。但他现在没有，黎祯摊开手，耸耸肩。

说曹操，曹操到。垶玉前脚走，敬安侯的传令后脚便来了。黎祯自诩第一头铁大内总管，现如今看来，是真的头铁，见到敬安侯竟然半点不慌。

敬安侯深深凝视着他：“涂川，你是我见过的，铁令营里最为不忠之人。”

黎祯望向他：“那侯爷就是我见过最值得效忠之人。”

敬安侯垂下眼睑，轻轻一笑：“因此，你效忠于我就好。”他留下这没头没脑的一句，起身要走。

黎祯像是从他的话里摸到了点什么，却又什么都没碰着。他想了想还是说道：“侯爷英明神武，涂川自当肝脑涂地，侯爷一句话，属下万死不辞。”

敬安侯没回头，脚步连缓都没有缓，径直走了出去。

“从今日起，你回到我身边，不用再跟随世子了。”

立冬之时，新皇登基，万国来朝，进贡诸多奇珍异宝。黎祯跟随敬安侯入宫，见到了那颗名叫牝辰珠的宝珠。他也见到了云茹口中百般受宠的淳妃，明眸皓齿肤白胜雪，惊鸿一瞥都是那样好看。

还有跟随在淳妃身边的那个孩子，黎祯看不真切，或许那就是荀弈……不，八皇子，贺元弈。

幼澄公主被封为旻仪公主，云茹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。今日的她盛装打扮过，衣着华丽繁复，面上敷了脂粉，眉毛修得精致，额间贴着花钿。此时的模样，似乎与棺中的美人如出一辙。

黎祯远远在暗处看着，他的前方是敬安侯曹靖旋，从这个角度看去，这些人处在同一个空间中。

黎祯感觉有些许的微妙，看到在印象中早已死去的人都活生生在眼前，真玄幻。不过，他本身，好像才是最玄幻的那个。</p>